儿女在外,父母的世界几乎被掏空了

2022-02-05 09:11:00    来源:澎湃新闻

原标题:儿女在外,父母的世界几乎被掏空了

年关时节,乡愁爆表。一幕幕的过年记忆,白天夜里循环放映,历历在目。其中的主角,自然是父母。

在这段特殊的日子里,乡愁催化、激活了儿时记忆,很多情节与过年有关,诸多细节都与父母千丝万缕牵挂在一起。

记忆中母亲的戏份最多,父亲沉默、憨厚、木讷,乡土般存在,不善沟通,与家人、子女的交流少。相比之下,母亲是家里的主心骨,家里家外存在感强,勤劳、善良、喜欢表达,孩子跟母亲沟通多,自然容易亲近。

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准确地说,是农民中的农民。即便在农民世界,也有外人所不知的差序和分殊。姑且不论不同地方、不同时代的农民存在差异,即便在一个微观的村社里,也有不能为外人所知的差异:这种差异只有身在其中,方有深切的体会。

儿时,我们家就是生活在农民世界的末梢部位。在外人眼里,这个皖西丘陵上的一个小村庄,地图上几乎没有丝毫存在感,但对于我的父母和我而言,则是整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几乎每个细节,都被我当年有限的人生阅历放大。就那么一丁点大的地方,对于昨日之我来说,是一个大到几乎永难走出的世界。

儿时的我,对于外面世界的想象,多是以这个小村庄为半径的。外面的世界好像很精彩,但现实的世界很无奈。小村庄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就像铁凝小说中的“香雪”,对大山外面世界的想象是以火车为媒介一样。

在这个沉默无名的小世界里,父母穷尽其力来撑起生活的重压,只能以农民的方式向土地谋求生存。他们有一种朴素的执念:只要手脚勤快,上天就会赏饭吃。于是乎,他们竭尽所能去侍弄土地,认真对待每一寸土地,呵护好每一株庄稼,珍惜每一颗粮食。

即便大世界的巨变,波及这个安静村庄时不再波澜不惊,余波震感对底层农民的冲击还是很大的,这冲击既是有形的,更是无形的。对此,父母的感觉还是迟钝的。他们仍然以自己的方式,执拗地守护着土地及其土地般的信念。

生存压力之下的父母,也在倾其全能养育我们。他们所能给的,倾其所有给了儿女。

后来,我们兄弟妹仨先后离开父母,走到他们天地之外的世界,求学、谋生,寻找另一种生活。

渐渐年迈的父母还是守在原处,在那个不再平静的村庄生活多年。他们守护多年的土地,被跨省的高速公路穿心而过,离开土地的他们,才被迫“上岸”到城镇居住。

沉默、淳朴的父母突然间面对拥挤、嘈杂的人群,有很多的不适。加之儿女都在外面,他们的世界几乎被掏空了。孤独、寂寞一直如影随形。

如今交通和通讯都很便利了,甚至可以视频聊天了。平时,我们也经常跟父母视频通话,但对于故乡那头的年迈父母来说,这种隔空交流并不解渴,并不能解决对儿女的思念之苦。

他们虽然口上不停地唠叨,“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用管我们,我们都好的。”但其实他们心里还是巴望着,儿女能出现在身边,面对面唠唠嗑,尝尝他们亲手做的家乡菜,还有他们自己种的土产。

每到中秋、过年时节,父母和儿女的两头牵挂,成为乡愁的酵母。如今视频通话已是举手之劳,但这种隔空交流的效果是有限的,有咫尺天涯之感。面对面地聊天,对于亲人而言,是不可或缺的。

今年的春节,我们未能回去跟父母团聚,不能陪他们过大年,不能陪他们聊聊天,说说话。

想当年,除夕之夜一家人吃完年夜饭,围在火盆边守岁,没什么主题地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温暖而美好。如今,这情景常在梦中浮现。梦醒时分,眼角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