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油画的“语言之在”

炉灶边(油画) 2017年 全山石

穿蓝裙子的女士(油画) 2017年 靳尚谊

奕品

对于中国油画家来说，“如何画”和“画什么”的问题一直是困扰他们的选择性难题。有业内专家就曾尖锐地指出，当代中国油画面临“写实性油画缺乏精度，表现性油画缺乏力度，抽象性油画缺乏纯度”的现状，因此，提升油画作品的质量，提倡油画语言的研究，已经成为一个迫切的时代要求。

为了唤起油画界对于油画语言的关切，8月25日，由中国油画学会和上海中华艺术宫共同主办的“语言之在——第四届中国油画双年展(2018)”在上海开幕，应邀参展的32位油画家，既有全山石、靳尚谊等老一代画家，也有中青年新锐，其共同的特点是在于通过画笔持续探讨油画艺术在中国社会环境和文化背景下发展的可能性，并专注于绘画语言的基本形式要素的研究与表达。展览分为“塑造之功”“形色之力”“东方之象”三部分。本次展览的执行策展人、中国美术学院院长、中国油画学会主席许江表示：“‘语言之在’孜孜以求的应当是油画不同于其他绘画的语言特性。我们所心心念念的油画的语言之性、语言之魅是怎样的，这个展览将以绘画本身来呈现和回答。”

纵观展览，观者可以发现，32位油画家的作品保持了艺术语言的稳定性和风格的差异性。值得注意的是，许多油画家都选择了肖像画的方式，描绘了时代变化中不同阶层的中国人。为什么以肖像画作为主要的创作方式?展览的另一位执行策展人、中央美术学院教授、美术评论家殷双喜认为，与大型的主题性历史画和多人物的现实题材情节性绘画相比，具象性和表现性的油画家处理肖像画相对单纯，可以专注于人物的造型与精神面貌、心理状态的表达，从而使油画语言的研究与表达更加单纯与深入。

靳尚谊此次展出的是《穿蓝裙子的女士》，刻画的是一位有着日常装束、侧坐着的女士形象。这幅画通过清晰的轮廓线与近乎平涂的色彩，减弱立体感，压缩画面空间，形成不同色块的平面构成。近10年来，靳尚谊有意一改早期的画风，深入探索油画的平面化，画法更接近工笔白描，画风更接近东方意蕴。他提出：“现代主义有两大特点，写意和平面化。古典写实绘画是通过技法真实地表现一个主题内容。而现代主义的作品是从具体的形象中概括、夸张、变形甚至抽象化， 它不以真实为目的，要素是表达心情。我原来以为平面化不容易做到写意。但是后来我发现搞现代艺术的人多是写意的。正如中国笔墨的书写之美是摄影等任何科学的东西无法代替的，西方绘画的写意笔触与东方的写意笔墨不但不同， 而且是千变万化、人人不同。因为它是个人的主动追求，体现个人的智慧结晶。”

同样出生于二十世纪30年代的全山石此次带来的是《炉灶边》，描绘了一位少数民族妇女形象。全山石的作品大多是半身人物肖像，描绘了不同光线条件下的不同民族人物，通过光的明暗来造型，凸显出油画的空间造型能力和油画笔触的写意性抒情。数十年来始终注重油画的笔触、色彩的组合，全山石笔下的人物有一种亲切、直接的“在场感”，这幅《炉灶边》也不例外。在展厅现场，这幅肖像新作有着经典名作般的震撼力，在场专家们评价，这件作品放在欧洲的博物馆里与世界名作相比都毫不逊色。

除了老艺术家，中青年艺术家也有着不重样的油画语言。比如崔小冬的《白玫瑰》，画了一位头戴太阳帽、手执白玫瑰的女孩。画面整体的冷灰色调让人印象深刻，剪影和色域构成感简约大方。缝隙处的白以及那一块纯白构成的白玫瑰让整个画面活跃起来，黑色衬布反复着力的表现则丰富了画面的节奏。

又如庞茂琨的三联画《子夜》，画的是自己对镜刷牙的情形。作为镜像方面的探讨，他记录下每天休息前自己在镜子前的情景，通过对自己的审视来表达人对于自我的追问。尽管表现的是极其日常的一幕，庞茂琨却凭借纯熟的西方古典绘画语言，让画面呈现出对古典艺术审美气质的追寻与再现，充满精神意味，静穆且优雅。

如何分析、读懂当代画家的作品，除了要考虑艺术语言方面的独特性，殷双喜认为，还要考虑社会价值、道德判断，“一幅好作品，除了语言好，还要有观点，能了解观众，会讲故事，能形成叙事方式。对画家来说，不仅要有技术能力，还要能关注大问题，有同情心。”油画家钟涵也指出，就油画的语言质量与精神质量这两方面来说，某种意义上，精神比语言更重要。“我们看一幅画，最容易打动自己的，是绘画的品质，品质与精神有关，说到底，语言之在，在于精神。对于中国画家来说，这就是绘画中的中国精神，它不是高蹈虚空，而是包含着中华民族精神、东方文化的精神、画家的人格精神等。”

在西方较有影响的双年展中，包括油画在内的架上绘画已经被边缘化了，代之而起的是影像、装置、行为等当代艺术样式。在中国，油画在直面当代生活之时，也备受新媒体艺术的挑战。作为近10年来中国油画学会一系列活动的重要平台，中国油画双年展自2012年以来，分别以“在当代”“在场”“在意”为主题，聚焦油画的当代性、强调油画创作的场域、凝视当代绘画的东方特征，第四届的主题依旧以“在”串联——“语言之在”。许江说：“这是一个以‘在’来表达关注和深入的话语，既是根植，又是关注。在艺术发展遭遇很多似是而非的命题的当下，双年展就是要突破这种表象，以更强的针对性深入进行油画语言的锻造。我们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塑造油画的学术品质，建构新的学术话语体系。”

据了解，此次油画双年展是首次走出北京、来到上海举办，对此，中华艺术宫馆长李磊表示：“上海是新都市文化最早崛起的地方，有很深的油画基础。而中华艺术宫一直是中国美术非常重要的展示平台，在这里举办油画双年展，吸引了更多上海艺术家参展。希望通过展览能勾连起上海新的文化脉络，让上海更了解中国当代的油画，并从江南文化的根源中汲取养料来哺育中国油画的发展。”